湖南通道县官员参与电影拍摄 以影片推广旅游
2011-07-27 20:21:55   来源:中国综艺网   

《通道转兵》任弼时(右二)的扮演者为时任通道县常务副县长的杨少波
《通道转兵》任弼时(右二)的扮演者为时任通道县常务副县长的杨少波

  将于8月上旬上档的电影《通道转兵》里,一群地方官员集体“触电”:通道县一名副县长和司法局一名副局长扮演了国民党将军;另一名副县长杨少波,则率领商务局一名副局长、县政府办一秘书“投入”红色阵营,分别饰演任弼时、项英和红军军械科长。

  这是一部建党90周年献礼片,讲述的是红军长征期间转战湘西南边城“通道”,面对危机,及时改变策略,顺利进行转兵并摆脱困境的故事。

  它更是一部地方政府参与投资的地方形象片,针对性地呈现了地方风土人情,被当地政府视为旅游推广计划的一部分。

  在湖南,参与拍摄电影的地方政府,还有永州市、怀化靖州县、邵阳洞口县、益阳南县、湘西保靖县和龙山县等地。岳麓山和靖港古镇等几处景区管理部门,则选择了定制电影。

  或许是看中了这种新型的推广模式,或许是《非诚勿扰2》成功营销形成的蝴蝶效应,地方政府“触电”成为一种“时尚”。它们有着怎样的期待?前景如何?

  1

  把电影当名片推广旅游

  花这么大代价拍这部片子,一方面是为了重现那段历史,另一方面,影片本身也成为通道旅游推广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
  2010年12月26日,电影《通道转兵》开机。

  为将这部当地原创剧本搬上荧屏,通道县政府进行了多方努力,一度将其列入政府年度计划,后与潇湘电影集团合作,并争取到了湖南省政协副主席谭仲池的支持——谭后来成为剧本作者之一。

  通道县常务副县长杨少波是制片人之一,他介绍,影片共投资800万元,政府投资占了很大的比重:湖南省委宣传部、省旅游局和怀化市政府各出资100万元,通道县政府出资150万元,县内企业和党政机关融资100万元。

  在这个国家级扶贫开发县,250万元是当年全县财政收入的四十分之一。

  “花这么大代价拍这部片子,一方面是为了重现那段历史,另一方面,影片本身也成为通道旅游推广计划的一部分。”电影里,杨少波饰演的任弼时,连续抽了大半包烟。

  几年前,通道县就确立了“生态立县、旅游立县”的发展战略,“红色旅游”是其重要组成部分。

  红军长征“通道转兵”会议会址“恭城书院”,已经被改造成一个红色旅游基地,内设红军长征展览馆、放映厅。未来,电影《通道转兵》将通过大屏幕24小时滚动播放。

  影片着力刻画了当地风光和民俗,甚至有意将县名植入了毛泽东的台词:“心不通,何来道。”

  导演周琦也认为:“片名有‘通道’二字,随着影片在全国播出,这将成为一张很好的地方名片。”

  通道县投资的另一部电影《我们的嗓嘎》,也带有浓厚的地方营销色彩。影片2010年上映,获得第16届美国洛杉矶国际家庭电影节“最佳外语音乐奖”,讲述了一个侗族家庭在追求物质生活的同时,也面临着许多新的烦恼,特别是几代人对学习侗族大歌所呈现的不同态度——侗族大歌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证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  2009年,导演韩万峰主动上门寻求合作,提出的方案引起当地政府不小的兴趣:影片采用全侗语对白,穿插大量侗族民歌,而且可将当地着力打造的几个旅游区风景植入其中。

  在协助影片拍摄的通道县文联主席杨旭昉看来,县里主推的两个旅游概念:侗族文化、自然风光,正好与影片的主题暗合,“这部电影将成为一个很好的宣传载体。”

  在杨的引荐下,韩万峰与通道县达成了合作。

  通道县为这部影片投资了8万元,并提供拍摄场地,所有演员都是从县内选出,杨旭昉饰演了片中一个民族文化村的老板。

  在靖州和龙山两县,韩万峰执导的另两部电影,也同样得到了投资。

  其中,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政府向苗语电影《锹里奏鸣曲》投资40万,占影片总投资的40%。

  影片讲述的是靖州旅游业的重要元素——国家级民族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“苗族歌鼟”的故事。

  此外,南县参与摄制了《厂窖惨案》,永州则参与摄制了《永州故事》。

  2

  地方政府与制片方的妥协

  县里不同意直接投资,他提出的将乡里两种拳头产品植入片中的要求,遭到了制片方的拒绝,制片方甚至不打算让取景地的地名在片中出现。

  望城县(现为望城区)靖港镇等地,则选择了目的更明确的定制电影,纯粹为宣传靖港古镇而制作的数码短片《小镇物语》,已进入后期推广阶段。

  湘西保靖县则采取了“出人、出场地、管食宿,但不出钱”的合作方式,这种模式也被邵阳绥宁县等地方政府套用。

  今年3月封镜的电影《女儿蛊》,以保靖县夯沙乡吕洞山景区为主要取景地。

  让乡党委书记王胜感到遗憾的是:县里不同意直接投资,他提出的将乡里两种拳头产品植入片中的要求,遭到了制片方的拒绝,制片方甚至不打算让取景地的地名在片中出现。

  但王胜觉得,片中呈现的山水、民俗,对推广当地旅游有积极作用,所以双方仍能维持合作。

  “我们提供了免费的拍摄场地,组织群众演员,并承担了一部分食宿。”王胜记得,导演告诉他,“如果这部片子在收费的景区拍摄,花销可能会翻一倍。”

  对于影片的内容,当地政府也提出了要求。蛊,音同古,相传是一种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。放蛊,是一种古老的神秘巫术,使对方遭遇不幸,另外也有使对象逢凶化吉的。

  原剧本对“放蛊”的情节描写较多,王胜向制片方提出,尽量把“仇恨、报复”改写成“无奈、挣扎”,“不要把湘西人民刻画成阴狠狡诈的形象,也不要让人觉得这是个处处都‘放蛊’的地方,那样谁还敢来旅游啊?”

  当然并非所有地方政府参与的影片,都显现出明确的地方营销诉求。

  邵阳市洞口县拍摄的《村支书》(后更名为《大学生村官》),就是一部以组织部门选调生为题材的主旋律影片,湖南省委组织部是名义上的制片方之一。

  洞口县政府提供了少量资金,县四大家领导和部分县委常委参与演出,“主要目的还是弘扬主旋律。”洞口县委宣传部肖部长说。

  该片制片人、洞口籍作家谢乐军认为,它类似于与祁东县政府合作的另一部影片——以汶川地震牺牲教师谭千秋为原型的《最后一课》。

  3

  制作方找到商机按需定制

  定制电影根据客户的要求打造剧本,如果客户对剧情设计不满意,双方可以协商修改,直到满意为止。

  政府“热恋”电影,于是就有人瞧准了商机。潇湘电影集团正在运作一个项目:为各地景区提供定制电影。

  与传统的在既成剧本中植入地方形象的方式不同,定制电影根据客户的要求打造剧本,如果客户对剧情设计不满意,双方可以协商修改,直到满意为止。

  潇湘电影集团该项目负责人周裘说,最初的灵感源自冯小刚的《非诚勿扰2》(下文简称“《非2》”)。

  在随后的调研中,他认定这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市场,“湖南有1000多个二级景区,基本处于周边人了解、外地人不知道的状态,他们的推广需求是刚性的。”

  表面上是与景区合作,“但绕开地方政府没法合作”,因为景区管理委员会本身就是政府机构,实际上还是与地方政府合作。

  首个项目是与靖港古镇合拍的《小镇物语》,当地镇政府派出一名副镇长协调工作。

  周裘的项目组目前已拿下了五个订单,分别来自靖港古镇、湘乡水府景区、浏阳市花炮局和东信烟火集团、江西天沐温泉和长沙岳麓山景区。

  岳麓山景区提出的要求是,将所有景点都串起来。周裘和他的伙伴们设计了故事:一名跑酷(一种观赏性很强的极限运动)男孩想和女网友见面,女孩设下四句诗文迷,暗藏见面地点,跑酷男孩寻找的路线图,是岳麓山风景图。

  而为浏阳方面拍摄《烟火》时,对方希望能展现其特色产品“音乐烟火”,于是影片的主线被设计成音乐家和焰火设计师的爱情故事。

  “客户总希望宣传内容能多一点,而我们希望故事性能够强一点。”但周裘觉得,这并非不可调和的矛盾,因为二者是相辅相成的。

  项目初期,每部影片的时间约30分钟,费用控制在30万元到50万元之间,“这也就是拍一部宣传片的价格,但我们采用市场上最高清的数字设备拍摄,有设计巧妙的剧情,以电影的名义报批,品质远远高于传统的宣传片。”

  “另一个优势是后期推广,我们本身就是做这一块的,各条线上都有丰富的资源。”周裘希望,借助强大的宣传和发行能力推进项目。

  目前最大的困难在于说服客户,“毕竟在省内,这还是一个新鲜事物,所以我们目前只收一个成本价。”周裘相信,随着项目的推进,客户们会认识到其中的价值。

  看中这块市场的,还包括智慧工场传媒机构高级副总裁朱磊。这个在企业定制电影领域颇有斩获的年轻人,正计划做城市定制电影系列,几个月前就与长沙方面洽谈,打算合作一部推广长沙旅游的电影。

  不过,同行业的潇影集团,最近获得了湖南省旅游局的支持,双方合作启动的首届湖南省旅游数字电影短片大赛,这将促进他们的项目推广。

  4

  困境:推广乏力,作用有限

  《我们的嗓嘎》制作完成后,除了组织一些小型的观影会,主要的推广渠道就是上网和赠送,“具体怎样去推,县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。”杨旭昉承认。

  地方政府与电影的“热恋”,也引发了争议。

  在怀化、湘西等地的论坛里,大部分网友表示支持,认为借助电影把当地推广出去“是好事”,信息闭塞、不为外界所知是落后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
  通道县文联主席杨旭昉也是“电影旅游营销”的支持者,“相比之前请一堆明星来开演唱会的做法,利用电影推广,成本更低,效果更好。”

  他感到遗憾的是,上世纪90年代至今,有十多部电影在通道取景,包括海外反响良好的《那山那人那狗》,但这个优质的宣传渠道却长期被忽视,“酒香也怕巷子深啊。”

  也有人表达了不同意见,“花纳税人的钱,账目是否清楚?宣传效果又如何评估?”网友“UC08”质疑。

  靖州县委宣传部理论教研室主任王纯一也认为,效果暂时难以评估,但他觉得,《锹里奏鸣曲》这类影片最大的价值是,记录了逐渐消亡的少数民族文化精髓,“其意义不能简单地用钱来衡量。”

  热衷于电影营销的地方政府,遭遇到的另一个普遍困境是:后期推广乏力,影片盈利困难。

  《我们的嗓嘎》制作完成后,除了组织一些小型的观影会,主要的推广渠道就是上网和赠送,“具体怎样去推,县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。”杨旭昉承认。

  邻县靖州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惑。《锹里奏鸣曲》摄制协议中,影片的宣传推广由潇影集团承担,但王纯一并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好点子。

  而对定制电影短片寄予厚望的周裘,也不敢为新影片的推广方案打包票,“具体效果如何,还要看市场的反馈。”

  长期研究电影旅游营销的学者裴钰,用一句话总结了这类小成本电影的困境,“观众看不到、影院不欢迎、票房难保障。”

  上述所有政府参与的影片中,《通道转兵》是唯一一部发行渠道和票房都被寄予厚望的电影。

  “我们估计票房能超过2000万元。”导演周琦的信心源自影片不错的可看性,另一方面,它是广电总局为庆祝建党90周年重点推介的28部献礼片之一,这意味着能获得院线资源的倾斜。

  但也有电影人表示悲观,“根据以往经验,主旋律大片是可以靠‘订单式’销售来保障票房,小成本献礼片就很难说了。”

  5

  “地方政府可以更聪明些”

  在裴钰看来,政府更适合承担组织引导者的角色,整合各种资源,允许民间资本参与其中。

  周裘希望为即将面世的几部影片设计出一种立体式的推广方案:一是定期组织电影大赛,获奖影片在电影频道播放;二是借助微博、网站放送;三是制作一部分压碟,有针对性地赠送;四是商业推广。

  至于影片本身的盈利,周裘持乐观态度。让他感触颇深的《非2》已提供了良好的示范:票房大卖,合作方北京旅游局旗下的景点,也借机热炒。

  将政府定制电影推向一线影院也并非不可能,如同定制电影《爱情呼叫转移》将三个完全不搭边的故事串起来,“我们也可以走这种模式,把三个景区的故事连在一起,变成90分钟的大电影。”

  他认为,这些探索如果成功,将为地方政府投资电影提供有益的经验。

  不过,学者裴钰远没有这么乐观,他认为,那些因为《非2》的成功而跃跃欲试的地方政府,往往忽视了其背后的组合式营销产业链:电影首映前,京籍旅游企业即完成了在海南的布局,将三亚-南山景区收归旗下,与此同时,海南“离岛免税”试点即将出台,《非2》中大量出现的三亚风光,将游客吸引到三亚消费,受益的却是北京旅游企业。

  另一方面,北京电影票房收入连续三年全国第一,北京旅行社企业本来就实力雄厚,资源广泛,正好充分借力于电影营销。

  由此,《非2》的背后飞扬着一条旅游产业链:从景区、旅行社、餐饮住宿到免税店购物,“是一场多层次营销的周密策划。”

  因此,这种模式很难被复制,“但这种整合多种资源的思维方式,倒值得地方政府学习。”

  “地方政府可以更聪明些。不一定要拍电影,论传播效果的成本优势,电影其实都不如电视剧,就算拍电影,也不一定要往里头砸钱。”在裴钰看来,政府更适合承担组织引导者的角色,整合各种资源,允许民间资本参与其中。

  [观察]

  更需要学习《非2》带来的思维

  一个城市,好比一个集团公司,政府部门扮演的是经理人团队的角色。

  城市营销的过程,也就是经理人团队(政府部门)塑造和宣传公司(城市)品牌形象、推广产品的过程。

  旅游是这个集团公司的产品之一,电影旅游营销的本质,就是以电影为推广手段,吸引游客来购买旅游产品。

  旅游产品的内容,包括观光、餐饮、住宿、出行、娱乐、购物等。一个电影旅游营销项目的成败,取决于项目对上述环节的拉动效应。

  《非2》营销成功的秘诀在于,把上述每个环节都带动起来:通过北京强大的院线资源,将观众拉到荧屏前感动一把,再通过实力雄厚的旅行社集群将他们送往三亚,在那儿,京籍旅游企业已经提前租下了景点,准备好了酒店、娱乐设施和商店。

  这条产业链中各个环节产生的大部分利润,都被北京人收入囊中。

  因此,《非2》的成功,只是极为罕见的个案。

  正如裴钰所言,带有“触电”情节的地方政府,应该学习的是这种思维方式,开发出切合本地实际的营销手段,而非单纯地寄希望于通过一部电影来吸引游客。

  地方政府应该明白,在城市这个“公司”里,他们是受雇于公众的打工者,必须为股东们——公众利益负责。

  也许经理人没法保证每一次投资都成功,但至少,得把账目向股东们公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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